如意事 第409节
燕王则是问道:“敢问神医,这灵樗芝多是生长于何处?” “此物只生长于北漠之地。”裘神医道:“而纵然是在北漠,也并非易得之物。” 北漠? 听得这二字,燕王心中微微一动。 他常年驻守北地,对北漠并不陌生,且不打不相识,他与如今这位去年刚接过王位的北漠王,算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私交在。 但对方坐上王位之后,出于避嫌,他便也刻意与对方减少了往来。 而现下几乎未有任何犹豫,燕王便道:“我在北漠倒有一位旧友,或许他能帮得上忙……我这便修书一封,叫人立即快马送去北漠,打探这灵樗芝的下落。” “也是一个好办法。”裘神医点着头,思索道:“但东元城往北,至北漠尚有千里之远,来回昼夜不歇最快恐怕也需十余日路程……” 燕王听出了紧迫之感:“将军的身子还能撑多久?” “将军中毒已有一段时日,从现下来看,或难撑得过四五日……”裘神医道:“但在下如今虽解不了将军的毒,暂且克制拖延一二,还是做得到的——若运气足够好的话,或可拖延上十日半月。” 燕王闻言抬手,郑重施礼道:“还望神医尽力拖延,本王定会设法尽快替将军寻得解药!” 裘神医起身正色还礼:“在下必竭力而为!” 门外天光已是大亮,却隐隐透着阴沉雾蒙之感,朝阳久久未见升起。 京城之内,皇宫禁中,织金床帐内,庆明帝猛地睁开了眼睛。 他又做噩梦了。 又是那些人…… 那些早该死的人,便是在梦中也不曾叫他有过片刻安心! “李吉——” 庆明帝坐起身,声音是初醒的微哑,却尚且夹带着梦中的怒气。 帝王时不时的躁怒,已是近来的常态。 而近来因下颌和脖颈处被猫抓伤的缘故,皇帝顾及颜面不想被百官得见,加之实在听不得朝臣们总也奏不完的坏消息和棘手之事,便以龙体不适为由未曾早朝。 “陛下醒了。”李吉忙走了过来,将床帐打起。 得见皇帝眉眼间的戾气,李吉在心底叹了口气——陛下这一大早的,怎看起来就已是一幅想要找事的晦气模样了? 今日还不曾见过什么人,想来是在梦里又被什么人给招惹到了? 陛下如今实在也是太过容易被招惹到…… 昨日一个小太监不过是没忍住偏过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,就被拖下去给处置了…… “什么时辰了?”庆明帝揉着额头问道。 他的头又疼了,仿佛是在睡梦中被重物碾过一般。 “回陛下,已进巳时了……” 他睡了这么久吗? 庆明帝皱着眉看向窗外刺目的日光,顿时眯起了眼睛,这一瞬,太阳穴的疼痛似乎又加剧许多。 “快给朕取丹药来……”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服用国师炼制的清窍丹,每每服下后,头痛的症状都会得到极大缓解——甚至比乔必应的药方好用多了。 李吉闻言轻声提醒道:“国师先前只送来三枚丹药,据说只炼制了这三颗而已,昨日最后一颗已被陛下服下了……” 没了? 庆明帝立即道:“宣国师来见朕。” 李吉应下。 国师自玄清殿而来,一身干净道袍挟着淡淡药香,愈发显得不似俗世凡人。 “先前国师给朕送来的清窍丹,朕用着甚好,便欲让国师再多炼制些。”庆明帝已更衣罢,此时正坐在罗汉床内,脸色看起来有些难以消解的疲惫。 用着甚好? 那就对了。 毕竟这丹药根本不是他炼的,而是吴世孙给的——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抄作业了,是直接把考卷写好了送给他。 国师在心中喟叹着,面上则依旧不露分毫。 庆明帝向其问道:“只是不知此药炼制,需要几日?” 前来禀事的夏廷贞此时就坐在一侧下首处,闻言眼神微动。 皇上近来在服用丹药? 且听起来,似乎十分依赖此药……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站在那里回话的国师大人。 道人似斟酌了一瞬,才开口讲道:“回陛下,清窍丹的炼制颇为繁琐,一炉至少也需十日,且此药固然有清窍辟邪之效,但对陛下的头痛之症而言,却只能压制而无法做到根治……而贫道得知陛下为这头痛症所扰,近来倒是从祖师爷留下的丹药秘方中寻得了一幅方子,或可根除此症。” “根除?”庆明帝心中一动:“国师是否已经开始炼制此药?” 他一贯疑心极重,面对国师也不例外,从玄清殿送来的丹药,每一种都要经过太医的查看确认之后,才会服用。 现下这般迫切,是因着实被这头痛症给折磨太久了。 “倒还不曾,只因还缺了一味药。”国师道:“贫道正打算同陛下说明此事。” “还缺何种药材,国师只管说,朕使人送去玄清殿便是。” “此药名为灵樗芝,颇有些难寻,不知宫中是否存有此物——” 庆明帝不以为意——即便宫中没有,他也大可以让人去寻,这天下都是他的,会有什么东西是他所寻不到的吗? 第506章 骗到手了 是以,立即吩咐了李吉差人前往太医署与内库查看询问。 不多时,内监便折返,禀道:“回陛下,国师大人所说的这灵樗芝,内库中恰巧有一株在,据说是去年北漠上贡之物。” 庆明帝很干脆地道:“送去玄清殿。” 关乎自身病痛,再如何珍稀的药材,自然也都没什么好犹豫的。 夏廷贞听得此言,视线缓缓落在了国师身上。 国师察觉到这道目光,面色平静地微微敛目,向庆明帝道:“既如此,那贫道便先行回玄清殿准备替陛下炼丹之事了。” 庆明帝颔首:“有劳国师了。” 夏廷贞心底有着思索。 灵樗芝? 他从未听说过这味药。 怎么这么巧,宫中恰巧就有这味药? 还是说,正因是宫里有,这道人才会提及炼丹所需? 对方要这味药材,当真是为了为皇上炼丹治病吗? 还是说……别有用心? 夏廷贞心下存疑,但一时并猜不到格外值得深思之处,再如何珍贵,也不过只是一味药罢了,能拿来做什么? ——救人吗? 不知想到了什么,夏廷贞眼神微暗,却又很快恢复正常。 算一算日子,恐怕很快就有许启唯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城了…… 对方所中乃是无解之毒,且已经毒发…… 夏廷贞心下做着判断,看着道人退出去的背影,疑心却仍未消除。 他想到了纪修。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,这道人是纪修的人。 说到纪修,前几日已经养好身子,重新回到了兵部。 若单单只是一个纪修,暂时留着自是不足为惧,但皇上现下似乎越来越倚重这位玄清道人了,头脑愈发不清醒的皇帝开始依赖丹药,这可不是个好兆头…… 思及此,夏廷贞开口试探道:“关于纪修,不知陛下如今是何种打算?” “朕试过他几次,他似乎并不知孙太妃当初指认他毒害太后,是朕的授意。”庆明帝道:“至于同燕王往来,朕已经查实过了,并无此事——他向来是个死脑筋,认定多年的事情,没那么容易改变想法。” 除非有铁证在。 可当年知晓真相之人,早已被他处理干净了,任凭燕王说破天,纪修也不可能会相信半个字。 夏廷贞眉头微动:“陛下这是打算继续留着此人了?” “当时太后之事,是因别无选择,才要拿他来堵悠悠之口——而现下正是用人之际,既还可用,为何不用?”庆明帝冷笑着道:“即便他真有生出异心的可能,也不可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。” 同镇国公不同,纪修手里并无兵权在,兵符早已被收回,而刘升被派去了云南,眼下京城必须要有一名有经验的武官坐镇方能安众人之心。 这样的一个人,在这京城之地,他的手心之中,他何时想杀都来得及。 说着,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夏廷贞,眼神意味不明地道:“老师当以大局为重才是,待风波平息之后,再谈其它也不迟。” 这些年来,他留着纪修,本也有着制衡朝局平衡之意。 听出帝王言语中的提醒,夏廷贞并不见惶恐之色,只应了声“是”,而后道:“臣一心为陛下思虑,不愿陛下身边藏有半分隐患在。” “老师放心,朕有分寸。”庆明帝随手拿起一旁小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急报,道:“朕身边少得了任何人,唯独少不得老师……现下诸事不平,还要劳老师多替朕费心出谋划策才是。” 接下来的事情注定是棘手的。 但这一次,只要能将这些麻烦一并尽数铲除,那他从此也就可以彻底安心了…… 上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却也赢了,那么这一次……一定也不会输的!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