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意事 第407节
“都有谁碰过这碗药!” “这是属下所煎……”士兵回忆着,声音因恐惧而高低不定:“对了,还有刘军医……属下煎药时,刘军医曾来过!” 第504章 君要臣死 “老刘?!”秦五眼神一寒:“他去作何?” “刘军医是去查看药煎得如何了!”士兵将所知悉数说出:“先前在军营里,秦副将曾给过属下几张调养方子,属下每每按那方子替将军煎药或熬药膳补汤,刘军医多会过去,说是属下不够细心,火候控制得不够!” 刘军医待将军之事一贯上心,这些年来亲自替将军煎药是常有的事情。 秦五却是彻底变了脸色。 也就是说,老刘这些时日时常会主动接触到将军的药膳……! “来人!” 秦五立时吩咐道:“将刘军医即刻带过来!” 帐内传来一道声音:“并尽快搜查其身上与住处内外是否有可疑之物——” 这药才刚被送来,若问题当真出在此人身上,那么对方未必有足够的时间将毒药处理干净。 秦五点头,立即命人去了。 等候的间隙,秦五的脸色一直紧绷着。 他虽然笃定下毒之人必然就在将军身边,但若论起老刘,他并不曾真真正正地上心怀疑过。 老刘跟在将军身边的时间不比他短多少,虽因职责不同而比不上他与云六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交情,但在他眼里也算是信得过的老友了! 而他和王爷方才那场戏,也并非是特意演给老刘看的,而是要演给所有人。之所以也一并瞒着老刘,是因为现下每个人都很可疑,没有相对明确的怀疑对象,因此,他们更多的用意是想借老刘之口将将军已经无碍的消息传出去—— 可现下老刘却成了最可疑的人! 刘军医很快被带了过来。 “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刘军医神色困惑不安:“如此急忙将我喊来,可是将军的身体又有了不适?” “倘若喝下你经了手的这碗毒药,必然是要不适!”秦五蓦地抬起手中的刀,指向刘军医,怒声道:“刘洪山,你竟胆敢毒害将军!倒是我小瞧了你!” “什么毒药……什么毒害?”看着近在身前的锋利刀尖,刘军医脸色一阵泛白:“你竟怀疑是我下的毒!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将军?!” 秦五恨恨地盯着他:“我倒也想问一问你,你这般狼心狗肺是为何!” 他方才仔细想过了,老刘近来并非没有丝毫异样,只是他根本没有真正留意思索过,现下想来,只觉得其中不乏有疑点在! “我岂会……!” 刘军医满脸急色,一幅老实人被冤枉却有理说不清的模样,正要再往下说时,忽有两名士兵快步走了进来,为首者手中提着的是刘军医平日随身带着的药箱。 “秦副将,我等在刘军医房中仔细搜过了,并未曾发现任何可疑之物,唯有这只药箱上着锁尚未能打开查看。” “钥匙——”秦五看着刘军医说道。 对上他的眼睛,刘军医微微抿紧了唇,没再说话。 秦五见状眼神更冷了几分,转过身去,举起手里的刀,朝那被放在桌上的药箱砸了下去。 “哐当!” 药箱从中被一劈两半。 裘神医走上前去,很快从那药箱里找到了关键之物——一小瓶还余半瓶不到的药粉。 经对照后,裘神医确认道:“这瓷瓶中的毒粉,同药碗中所掺,乃是同一种奇毒。” “你还有什么话说!”秦五手里的刀几乎要刺破刘军医的脖颈。 刘军医闭了闭眼睛:“是我……” 事到如今,他已没什么再好辩解的了。 而承认的这一瞬,他心中竟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轻松感。 且将军的毒也被解了,如此也好…… 思及此,刘军医在秦五的刀下跪了下去,眼睛通红地向床帐的方向重重叩下了头,而未能说出半字。 这时,床帐被从里面拨来,其内之人起得身来,下了床,在床沿边站定。 刘军医缓缓抬起头,看向那高大的人影。 然而眼神却是骤变—— “你……你不是将军!” 对方身穿白色中衣,且从领口处可见,不止穿了一件中衣,而身上披着的乃是将军的氅衣……时常这般站起身来,一眼便可看出了差距! 不止是身形的差别,样貌也不难分辨! 虽然对方亦是花白的发髻和络腮胡,但此时给他的感觉却根本不像是一位六旬老人! 可方才他替对方把脉时却半点不曾察觉到异样…… 且那脉象,分明正是中毒之后该有的虚弱无疑! 刘军医的余光里得见站在一旁的裘神医,心中涌现出一个猜测来——据说医术高明者,有着改变脉象的本领…… “我当然不是。”燕王看着跪在面前的人,道:“说出解药在何处,可暂时保你一命。” 他此番假扮将军,传出将军转醒的消息,为的就是引出下毒之人。 若说十分像,自然是做不到,但有裘神医在,扮个七八分相似,在这视线昏暗不清的晚间,也足够拿来骗一骗人了。 至于声音—— 他自幼便不是个安分的性格,用母亲的话来说,专爱琢磨些稀奇古怪欠揍的东西。 约是七八岁的时候,他父皇救下了一群卖艺的江湖人,其中有位擅口技的先生很有些本领,他觉得新奇有趣,便跟着学了些。起初只是仿着些物件儿和动物发出的声音,待后来学得精了,也能将身边人的声音学个几分像。 但许久不练,早已生疏了大半,此番之所以能得以蒙混过关,恐怕同听的人过于心虚而不曾仔细留意分辨也有关。 刘军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——所以,将军的毒到底还是没能解成。 他就说,怎会有这般侥幸之事…… 想到拿到毒药时听到的那番话,他神情怔怔地摇着头道:“我没有解药……此毒也无药可解……” “你他娘的放屁!怎么可能没有解药!”秦五一把将人拽起,当即就是一拳头朝脸上砸了过去,红着眼睛吼道:“把解药交出来!” 刘军医被他这一拳打得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屏风,歪倒在地上,嘴角有鲜血溢出,却露出一丝苦笑,哑声道:“我拿到毒药时便听他们说了,此乃无解之毒……现下事情已经败露,我有什么理由再说假话?” 无解之毒?! 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重雷,在秦五脑海中炸开。 他看着刘军医的眼神几乎愤怒到了极点,其内杀意腾腾:“将军从未亏待过你!” 可这畜生事先明知是无解之毒,却依旧用在了将军身上! 这份心思,纵然将其碎尸万段也不为过! “是,将军未曾亏待过我……”刘军医半跪倒在地,低低的声音愧疚而悲沉:“但我若不杀将军,死的便是我家中母亲和妻儿……我本已打算好了,将军走后,我定会跟随而去,拿我这条命来向将军赎罪……” “赎罪?你赎得了吗!”秦五满是怒色的眼睛里噙了泪光:“将军倘若出事,你这忘恩负义的烂命便是死一百回又有何用!你若当真还有一丝良心,就该趁早将此事同将军言明!依将军的为人,又岂会对你家中人等置之不理?!” 这不止是烂心烂肺,更是蠢得透顶了——他都觉得蠢的人,这究竟得是蠢到什么地步! “在此当前,将军自身难保……”刘军医苦笑着道:“君要臣死,为臣者又岂有活路可言……即便不是我,也会有其他人,即便不是下毒,也会有其它手段……” 要将军性命的,但凡换成其他人,他都不至于会选这条路—— 秦五听得身形陡然一僵。 君要臣死…… 阿葵瞳孔骤缩,裘神医亦是赫然变了脸色。 对许将军下毒的幕后主使……竟然是当今皇帝? 想当年许将军和定南王与先皇一同打下大庆江山,当今皇帝不过是个坐享其成伸手端饭吃的小崽子罢了,且这些年来要政绩狗屁没有,要能耐——就下毒残害功臣这点能耐?! 别问,问就是嫌命太长,龙椅太硌屁股,迫不及待想要早日滚下来? 裘神医气得够呛,却没忘记关键,向刘军医问道:“此毒是何人配制?” 刘军医已是面若死灰,摇着头道:“我不知道,我所要做的只是让将军服下此毒……” 秦五觉得自己不能再听对方说话了。 若非是靳熠拦着,他恐怕已经将对方的脑袋削了下来! 燕王看向秦五:“先将人带下去,或许还有用。” 秦五强忍着情绪,咬牙应下。 刘军医被押了下去,阿葵看着那只早已冷却的药碗,眼神反复变幻着,向裘神医问道:“老太爷所中之毒,当真是此毒吗?先前我分明也仔细检查了老太爷的饮食,却从未验出异常来……” 不单是她,在她来之前,老太爷身边的人在姑娘先前再三的交待叮嘱下,也不曾有过半点粗心大意。 可为何他们都未曾察觉到有人下了毒? 银针试毒十分局限,只适用于砒霜一类同等毒性的毒药,但她拿来试毒的分明也是裘神医方才所用的降龙木木珠……这是姑娘特地让她带上的! “许将军所中之毒,确是此毒无误。”裘神医放下验看毒粉的细小银勺,道:“只是此毒毒性奇特,而先前此人必然是分多次少量掺在了许将军的饮食中,故而才不易被察觉到。” 此毒的配制十分高明。 若是多次少量服下,一时不会出现太过凶险的反应,且寻常医者根本判断不出中毒的症状,即便因此丧命,拿一句“操劳过度以致身体耗空”,来掩盖真正的死因也是使得的—— 皇帝——不,狗昏君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许将军的命……! 阿葵脸色煞白地点头。 少量多次…… 没错,定是如此了…… 刘军医显然定是这样日复一日将此毒下在了老太爷的饮食中,今日见老太爷“醒来”,以为计划失败,慌张之下,这才加重了分量。 若不然,恐怕还没办法抓出下毒之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