练习室（3）
简小小是想要耍个小机灵的。 她绞尽脑汁想开个玩笑把这有点尴尬的话题带过去，然而边伯贤眼眸一深，似笑非笑地盯着她：“串门？” 他反复在唇齿间碾磨这两个字：“串门……” “那，一八五的事情，你该怎么解释呢？小小？”边伯贤并没有如同预期那般轻易放过简小小，他笑着，声音磁性微哑，“嗯？” “去世勋家串门的理由，就是我没有一八五吗？” 简小小红着脸慌张摇头：“不不不不，不是的，完全不是这个理由，边伯贤先生。” 她快哭了：“我，我就是……” “别叫边伯贤先生，”边伯贤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，也心软了没有再逗她，他浅浅叹了口气，漆黑的眼眸温柔地半垂着，“叫学长。” “我们是一个学校的，对吧？” 他未开口还好，一开口简小小的脸瞬间红透了，她慌慌张张后退半步，工作牌飞起又打在胸前，她结巴道：“这这这，这不合适。” 边伯贤歪头，眯起眼睛：“嫌我老？” 简小小更慌张了：“不不，不是。” 边伯贤点头：“那叫学长。” 简小小的脸在烧着，那一个简单的称呼在嘴边绕了又绕，像是烫嘴似的就是说不完整：“学……学……学……” “嗯。” 简小小看着边伯贤的眼睛，心忽然定了下来，垂下眼睛小声道：“学长。” 边伯贤嘴角勾起，漆黑的眼眸里眼神浅浅的温柔落了下来，他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喜欢这个称呼。 他带着鼻音应她：“嗯。” “学长告诉你，虽然世勋有一米八五，”倚着把杆，边伯贤像是教育自己不懂事的后辈一般认真地强调，“但学长才是一米八五大总攻，爱丽们都知道。” 简小小：“……内。” “所以，不管串门，”他叮嘱道，“还是爬墙，记得回家，知道了吗？” 简小小低着脸，真有种自己背叛了这么温柔的边伯贤的错觉，愧疚感满满地溢出了心：“对不起，我知道了。” “乖。” “伯贤前辈？” 忽然练习室门开了，一个容貌靓丽的高马尾女生探头进来，她先诧异地看了简小小一眼，警惕的目光触及她胸前的工作牌缓和下来。 “前辈，”她看向边伯贤，活泼地笑道，“我路过这里发现灯还亮着，原来前辈还在练习吗？” 边伯贤似乎也和这位练习生很熟稔，打了招呼道：“嗯，是饭点了吗？” 女生笑眼弯弯，一双猫眼亮晶晶的：“对，前辈去吃饭吗？” “等会吧。”边伯贤笑道，“我这还有点事。” 简小小见边伯贤一身练习的运动服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打扰了边伯贤的练习时间，有些局促不安地道：“边伯贤先生，您先去吃饭吧，我也回去了。” 边伯贤因称呼而挑眉，随即笑道：“王单应该马上回来了，我们可以等他一起去吃饭。” 女生似乎这才注意到简小小，礼貌问道：“这位是？” “我……”简小小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身份，看了眼自己的工作牌，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气。 “工作人员。”边伯贤自然地替她答道。 女生看了简小小一眼，笑着应了声：“这样啊，那不耽误前辈工作啦，我先走了，伯贤前辈拜拜。” “嗯。再见。” “那位是……”简小小看着门被轻声关上，总觉得那位女生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，她疑惑地思考着，不禁问出了声。 “练习生后辈。”边伯贤回答道。 听到边伯贤的回答，简小小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想的问出来了，她有点尴尬地点点头：“应该人气很高吧，我看着有些熟悉。” “嗯……其实我不是很了解。”边伯贤摊手，笑道，“我应该不算个合格的前辈，因为平时真的恨忙。” “对了，刚刚又叫边伯贤先生了吧？”他促狭地低声道。 简小小缓过神，傻呼呼地笑了笑：“啊，真的吗？不好意思，学长。” “没法责怪你啊，”边伯贤看着她傻笑，勾了勾嘴角，无奈道，“谁叫你是会串门的粉丝呢，我要是不原谅你，你就又去串门了吧？”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：“我们再等一会吧，王单马上要来了。” “一起吃个饭。” 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。 “我……”简小小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这个谎言圆了一个又一个，圆得越来越大了，把自己都卷进去了。 她顿了顿，把滚到舌尖上的解释又咽回了肚子里。 串门就串门吧。 队内的事儿，也不是爬墙嘛。 简小小无意识地转着胸前的工作牌，看着边伯贤弯腰单手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上了，这才发觉自己因为穿着外套热得浑身涨呼呼的像是充了气。 暖气开的真足啊…… 就在简小小这么想着的时候，遥遥的忽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叫声。 因电压不稳忽闪忽闪的走廊灯已然坚持不住——灭了。 简小小只见那门缝处骤然黑了。 她屏住呼吸，僵硬地抬头凝视着头上明亮温暖的四排大灯，惶恐的心莫名得到一丝安慰——应该不会吧…… “咔。” 不祥的轻微闸门跳动声传来，在安静的此刻如此清晰。 暖气呼呼的风响慢慢消失。 “你刚刚听到声音了吗？” 而就在边伯贤松松垮垮套着外套皱眉向她走来时，忽然世界一黑。 简小小瞬间僵住，呼吸缓慢而凝滞。 黑暗中的寂静像是无数次噩梦重回。 简小小的手颤抖着伸出，触及冰冷——那是玻璃，她猛然呼吸一滞，如同被看不见的魔鬼抓住了腿脚，动弹不得，只有肌肉不受控制地战栗着颤抖着。 她像是个被抛弃在河流上的婴孩，任由黑暗和指尖的冰冷将她卷入可怖的回忆中，无能为力，任由摆布。 简小小从小怕黑，但如此畏惧黑暗是从一个夜晚开始。 从那晚开始。 简小小的人生有了见不得光的东西：看不见的玻璃，独自一人的电梯，一人入住的酒店和两人共乘的出租车，以及一个名字。 那人说。 “我要杀了你。” 边伯贤骤然听不见简小小的声息，疑惑道：“小小？” 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，光亮起的瞬间，刹那间他被愕然情绪击中，从此眼前画面钻进了心里，再也没忘记。 女生很小，蹲下身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，像蜷缩在母亲子宫内的婴孩。 她没有声音，看不见脸，只有发丝在颤抖着。 “小小？” 边伯贤怕惊着了她，慢慢走近，蹲下身，极轻声地唤她的名字。 简小小像是听不见，又像是听见了，轻轻抽着气。 她的状态太糟糕， 边伯贤眼眸深黑，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，所谓已然从那场糟糕记忆中“好转”，全是简小小一人编造的善意的谎言。目的是为了让他和世勋不再愧疚。 她当时笑着告诉他，他就信了。 是他太愚钝。 当畏惧到了极点时，人是不会发出声音的，情绪好比电流，短路了便跳闸，人的大脑自成一套系统，它有熔断机制。 简小小的世界里是极致的黑色，黑得空白。 “小小。” 有人喊她的名字，呼唤声忽远忽近。 “别怕，你做的已经很好了。” 在无法逃脱令人窒息的黑暗中，熟悉的温柔声音缓缓涌入，带起夜风，卷来一树清浅月光，揭开黑暗一角。 慢慢地，那声音为她掀开了混沌，显露出真实的世界。 有人在轻拍着她的背，力道轻柔，手掌带着入心的温度。 奇怪的是，即使在令大脑麻木的恐惧中，简小小仍然知晓那人是谁。 那人的气息，温度，刻在她的骨子里。 就像是知晓所有缠绕着黑暗的梦里，都会有一束光，那温度在四百多天后，仍然回到了她的身旁。 光隐隐地透过眼皮。 “小小。” 那人又念她的名字，声音忽而很近。 简小小慢慢睁开了眼，像是从沉睡中苏醒，世界朦胧，只有那人温柔的眉眼被光照着，在黑暗中如同…… 鬼。 “扑哧。” 简小小苍白着脸，却笑弯了眼，一瞬眼泪从眼角滑下，落在边伯贤的手背上，烫的惊心。 边伯贤怔然，忽而也跟着笑了。 手机灯光从下方照着两个人的脸，在黑暗中谁也没比谁好看，丑的都很真实。 “笑吧，”他说，“我在呢。” 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 多更了一章，嘿嘿~所以就有点晚了，在这里给宝贝们道个歉（跪搓衣板）